第十一章 沁芳雅集-《权宠俏驸马:天下第一神探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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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思忖间,众人已穿过几重庭院,来到一座更为宏伟肃穆的主宅前。厅堂开阔,陈设古朴而奢华,透着百年土司家族的底蕴。一股淡淡的、混合着药香和檀香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。厅内主位上,一位身着深色纳西族传统服饰、须发皆白、面容清瘦却目光锐利的老者,正端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,不怒自威。他便是木青,木府前任土司的弟弟,如今木家辈分最高的长者。他的身旁,坐着一位年纪稍轻、衣着华贵、面容姣好却带着几分疏离的妇人,想必就是他的续弦夫人,木南湘的生母李氏。身边还有一位穿着深青色吏员圆领袍,左眼带着眼罩的男子。

    木靖和张雨疏也已从马场赶来,站在人群前列。木靖上前一步,恭敬行礼:“叔父安好,婶母安好。小侄已将张公子、张小姐请到。”

    木靖和张绥之介绍说:“叶乘风叶捕头是我们老太爷的忘年交。老太爷平日就喜欢叫他来喝茶、下棋,说说外面的事。这次……这次家族聚会,老太爷原本也吩咐了,要请叶捕头一起过来热闹的。”

    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到了张绥之姐弟身上。张绥之深吸一口气,整理了一下衣袍,与姐姐交换了一个安心的眼神,然后从容上前,执晚辈礼,朗声道:“晚生张绥之,携家姐张雨疏,拜见木青老大人,夫人。恭祝老大人福寿安康。”

    木青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,缓缓扫过张绥之年轻却沉静的面庞,又看了看他身旁亭亭玉立、气质温婉的张雨疏,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,只是微微颔首,声音低沉而缓慢:“张同知的公子和千金……果然一表人才。不必多礼,看座吧。”

    木青那一声低沉的“看座”仿佛一道无形的界限,将厅堂内原本尚存的一丝家族聚会的暖意彻底驱散。侍女们无声地搬来绣墩,张绥之与张雨疏依言坐下,位置被安排在木青右下首,与木靖相近,显示出主人对客人的些许礼遇,但这礼遇却透着疏离的冰冷。

    厅内一时寂静,只闻炭盆中银炭偶尔爆裂的细微噼啪声,以及众人或轻或重的呼吸。木青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下首的子女们,像一头老迈却依旧警惕的雄狮审视着自己的领地。那目光最终落在了女儿木芷伊身上。

    “芷伊。”木青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每个字都像小石子投入寂静的湖面,激起层层涟漪。

    木芷伊身子微微一颤,连忙起身,垂首应道:“父亲。”

    “上月账房报上来,你又从公中支取了三百两银子,说是添置冬衣首饰?”木青语气平淡,却字字如刀,“你房里那些绫罗绸缎、金银珠翠,怕是开个铺子都绰绰有余了罢?木府如今是金山银山,也经不起这般流水似的花销。嫁出去的女儿,泼出去的水,宋家难道短缺了你的用度?还是觉得,木家的钱,就该让你这般挥霍?”

    木芷伊脸色瞬间煞白,手指紧紧绞着帕子,眼圈立刻就红了,讷讷道:“父亲……女儿……女儿只是见今年时兴苏样的妆花缎,想着……”

    “想着什么?”木青打断她,嘴角勾起一丝冷峭,“想着如何与城中那些闲散妇人攀比?还是觉得,你多花销些,木家的脸面就更光彩些?”他目光转向一旁低眉顺眼的宋鹤年,“鹤年,你身为朝廷命官,俸禄虽不算丰厚,但打理自家庄田,勤谨些,总不至于让妻儿受冻挨饿。怎么,是觉得依附岳家,便可高枕无忧,连自家的根本都懒得经营了?”

    宋鹤年额上见汗,连忙起身,躬身道:“岳父大人教训的是,是小婿疏忽,回去定当勤勉理事,不敢懈怠。”他语气惶恐,头垂得更低。

    木青冷哼一声,不再看他们,目光又移向躲在木玄霜身后的木诚。

    “还有你,诚儿。”木青的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明显的怒意,“让你去族学读书,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先生布置的课业,哪次不是敷衍了事?让你随军历练,涨涨见识,学些男儿担当,你倒好!你看看你都去干了什么?!”老爷子猛地一拍椅子扶手,发出沉闷的响声,吓得木诚一个哆嗦。

    “让你去中甸是巡防,是震慑不臣!你倒好,仗着木家的势,带着亲兵去抓人家部落的姑娘!你这是去打仗?你这是去给我木家丢人现眼!木家的脸,都让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丢尽了!”木青气得胡子直抖。

    木诚被骂得抬不起头,整个人几乎要缩进木玄霜的影子里,小声嘟囔:“我……我没糟蹋她们……就是……就是看着好玩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玩?!”木青勃然大怒,“强掳民女,在你眼里就是好玩?!你才多大?啊?就知道贪恋美色,游手好闲,一事无成!你看看当今嘉靖天子!比你才大一岁!人家登基的时候,比你现在还小!面对满朝老臣,权阉,是何等的沉稳果决,励精图治!你再看看你!除了仗着祖荫胡作非为,你还会什么?!木家的将来,要是交到你手上,我看离败亡也就不远了!”

    木诚被骂得彻底没了声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死死拽着木玄霜的衣角。

    木玄霜眉头紧蹙,终于忍不住开口,声音清冷却带着护犊的强硬:“爹!诚儿年纪还小,难免有行差踏错的时候!二哥去得早,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,我多疼他一些怎么了?难道要像您对二哥那样,整日里非打即骂,逼得他……”她话到嘴边,似乎意识到失言,硬生生顿住,但意思已然明了。

    “疼他?你这是害他!”木青怒视女儿,“疼他你就纵容他在中甸胡作非为,糟蹋人家姑娘?这叫疼?玄霜,你别以为我不知道,那次的事,根本就是你默许的!甚至是你派兵帮他去的!你这叫宠?你这叫无法无天!”

    “爹!什么叫糟蹋?!”木玄霜也来了火气,凤目圆睁,毫不退让,“边地部落,弱肉强食!诚儿抓几个战败部落的女子,怎么了?这在我们木家,在滇西,是天经地义的事情!这叫征服!是彰显我木家武勇和权威!怎么到了您嘴里,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过了?!再说了,您年轻时玩弄并抛弃的姑娘还少吗?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……”木青被女儿这番强词夺理气得浑身发抖,手指着木玄霜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他猛地站起身,胸膛剧烈起伏,脸色涨得通红,显然怒极。

    “好!好!反了,都反了!”木青连说三个“好”字,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,最后狠狠瞪了木玄霜和木诚一眼,拂袖道,“我懒得与你们争辩!朽木不可雕也!你们……好自为之!”

    说完,他竟不再理会众人,转身对身旁的李氏低语一句,又看了一眼张绥之和木靖,沉声道:“绥之,靖儿,乘风你们三个,随我到书房来一趟。”语气不容置疑。

    然后,他便在李氏的搀扶下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气氛压抑的厅堂,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神色各异的众人。

    木靖连忙起身,对张绥之使了个眼色。张绥之心领神会,对姐姐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,便与木靖一同跟上木青和叶乘风的脚步。

    穿过几道回廊,来到宅院深处一间相对僻静的书房。书房不大,陈设却极为典雅,多宝格上摆放着古籍珍玩,墙上挂着一幅显然是新近绘制的木青老年画像,画中的他目光矍铄,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,与现实中这位疲惫易怒的老人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
    木青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坐下,长长吐出一口浊气,脸上的怒色稍缓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。他挥挥手,让李氏也退下。

    书房内只剩下木青、木靖、叶乘风和张绥之四人。

    木靖率先开口,语气带着劝慰:“叔父,您消消气。芷伊妹妹和诚儿他们年纪尚轻,难免有不懂事的地方,慢慢教导便是,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,伤了身子。”

    木青苦笑一声,摇了摇头,目光看向张绥之,语气复杂:“绥之啊,让你见笑了。家丑,家丑啊……你看看我这几个儿女,有一个成器的吗?芷伊虚荣,鹤年懦弱,诚儿更是被玄霜宠得无法无天!要是他们能有你一半的懂事、沉稳和才干,我便是立刻闭眼,也能安心了。”

    张绥之连忙躬身:“老大人言重了。晚辈驽钝,岂敢与木府公子小姐相比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老大人为家族操劳一生,严格些也是望子成龙之心。”

    木靖也接口道:“叔父,绥之贤弟说得是。您看绥之,年纪轻轻便高中进士,心思缜密,连破奇案,将来前途不可限量。这都是张同知教导有方啊。”

    木青叹了口气,指了指靠墙放着的一个不起眼的黑漆木箱,那箱子不大,却显得十分沉重,锁扣紧闭。“教导有方……是啊。可惜我木青,没这个福分。”他话锋一转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偏执和猜疑,“靖儿,绥之,你们都不是外人。我也不瞒你们。我总觉得……总觉得有人要害我。尤其是最近,这心里头,七上八下的。”

    他压低了声音,眼神变得有些警惕:“你们看,这箱子里,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一些体己,主要是珠宝,还有些地契房契。我原本打算……重新分配一下。可现在……我不敢轻易动它了。我甚至不敢让太多人知道它的存在。芷伊她们,还有玄霜……唉,谁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的?”

    木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:“叔父,您多虑了!都是一家人,血脉至亲,怎么会……”

    “至亲?”木青冷笑一声,打断他,“自古为了钱财权力,父子相残、兄弟阋墙的事情还少吗?我有两个儿子都不在了,也许曾经还有其他儿子,但都下落不明,唯一的孙儿烂泥扶不上墙,我老了,不中用了,在他们眼里,恐怕早就成了绊脚石了!靖儿,你是我看着长大的,虽非嫡系,但行事稳重,我最是信得过。还有绥之,你是张同知的公子,为人正直。我叫你们来,就是希望……万一,我是说万一我有什么不测,你们……你们要帮我看着点,保护好这个箱子,也……也算替我主持个公道。”

    张绥之心中暗凛,看来木玄霜之前所言非虚,木青确实疑心极重,且已动了修改遗嘱的念头,甚至预感到了危险。他面上不动声色,恭敬道:“老大人放心,晚辈虽人微言轻,但定当竭尽所能。只是……老大人或许真是思虑过重,还需安心静养才是。”

    木青摆了摆手,显得意兴阑珊:“好了,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。去吧,让我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
    张绥之和木靖依言退出了书房。轻轻带上门,两人沿着来时的回廊慢慢走着。

    木靖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,低声道:“绥之贤弟,实在对不住。原本是想请你和雨疏妹妹来散散心,没想到……让你见笑了,还卷进我们家这些糟心事里。叔父他……年纪大了,脾气是倔了些,疑心也重。他其实是怕身边人不稳当,特地叫我和叶捕头来,名义上是家族聚会,实则是想让我这段时间多在庄园附近走动,暗地里护卫他的安全。我寻思着人多眼杂,你和雨疏妹妹又是信得过的人,便自作主张将你们也请了来,想着万一有事,也多两个帮手,没想到一来就碰上这场面。”

    张绥之笑了笑,语气轻松:“木大哥不必介怀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晚辈理解。其实方才听老爷子那番话,我也猜到了七八分。只是没想到,老爷子疑心至此。”他顿了顿,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书房方向,“那箱珠宝……恐怕才是真正的风暴眼。”

    木靖叹了口气:“谁说不是呢。走吧,我们去前厅,晚膳应该快准备好了。雨疏妹妹她们怕是等急了。”

    叶乘风说自己要不就不留下来吃饭了,木靖连忙劝道:“别啊,叶捕头,吃完再走嘛。”叶乘风便答应了。

    三人来到用作餐厅的花厅,果然见张雨疏、花翎、阿依朵以及木家其他子弟都已入座。桌上的菜肴极其丰盛,山珍海味,水陆并陈,显然木府虽内部不和,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,尤其是在有外客的情况下。

    然而,气氛却远不如午间在沁芳园时轻松。木芷伊眼睛还有些红肿,低着头默默吃东西。宋鹤年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。木诚倒是没心没肺,似乎早已将刚才的斥骂抛诸脑后,正大口吃着面前的炙肉,还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坐在张绥之旁边的花翎和阿依朵,被木玄霜用眼神警告后,才讪讪地收敛些。木玄霜面无表情,自顾自用餐,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。只有年幼的木南湘,还不懂大人间的暗流涌动,吃得津津有味。

    席间无人高声谈笑,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和偶尔几句无关痛痒的客套话。张绥之倒是泰然自若,他心性豁达,且这木府的珍馐美味确实难得,便专心享用起来,尤其是那道用丽江特产黑山羊羔肉炖煮的锅子,汤鲜肉嫩,让他连喝了两碗。

    宴席便在这样一种表面奢华、内里压抑的诡异氛围中继续。木诚到底是少年心性,加之刚才被祖父当众斥责,心中憋闷,几杯果酒下肚,胆子便大了起来。他坐在位子上,看似无聊地把玩着酒杯,眼角的余光却瞟向身后侍立的一个美艳丫鬟。那丫鬟约莫十七八岁,身段丰腴,眉眼含春,正是之前被他多看了几眼的玉兰。

    木诚趁众人或低头用餐,或各怀心事之际,偷偷伸出手,在桌下极快地勾了一下玉兰垂在身侧的手指。玉兰身子微微一颤,非但没有躲闪,反而飞给他一个欲拒还迎的媚眼,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木诚见状,心头一热,胆子更壮,索性将腿悄悄伸过去,隔着薄薄的裙料,蹭了蹭玉兰的小腿。

    玉兰脸上泛起红晕,却依旧稳稳站着,只是呼吸略微急促了些。木诚享受着她温顺的默许,脸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神色,甚至忘了咀嚼口中的食物。后来,他竟色胆包天,见无人注意他这边,那只不安分的手竟顺着桌沿悄悄滑下。木诚放到现在也就是高中生年纪,没想到如此早熟。在现代的同龄人还在大瓦的时候,人家已经实战了。

    这时,坐在他身旁的木玄霜注意到了侄子的异样和那丫鬟脸上的潮红。她非但没有出言制止,眼中反而闪过一丝近乎纵容的得意之色,仿佛在说“看,我的诚儿多有男子气概”。见木诚一只手不便,她竟十分自然地拿起筷子,夹了一块鲜嫩的鹿肉,温柔地递到木诚嘴边,低声道:“诚儿,多吃些,正长身体呢。”同时,另一只手拿起帕子,轻轻替他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油渍,动作娴熟自然,如同一位溺爱孩子的母亲。

    木诚就着姑妈的手吃了肉,对姑妈的“支持”心领神会,手下动作更是放肆。玉兰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,发出几不可闻的嘤咛。

    这场无声的闹剧在压抑的宴席背景下,显得格外刺眼,却又被更大的家族阴霾所掩盖。张绥之虽未直视,但眼角余光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,心中对木府的家风更是摇头叹息。

    约莫又过了一刻钟,众人皆已食毕,丫鬟们开始撤去残羹。叶乘风起身,向主位的李氏及木靖、木玄霜等人拱手告辞:“老夫人,各位公子、小姐,叶某衙中尚有公务,先行一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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